这只能说胡宗宪被前方依稀能看见的战功晃花了眼,而其他人是看的明白的,汪直的船队老老实实停靠在舟山,压根就没倭寇上岸侵袭……如果是来袭,宁波府沿海怎么可能这么安静?
这段时间一直保持沉默的郑若曾叹了口气,其实事情是明明白白摆在那的,招抚汪直,是长期以来的定策,如何能随随便便改变?
再说了,汪直船队如此庞大,就算登上舟山,杀戮颇多,又能如何?
汪直大不了扬帆远去,官军水师敢出海追击吗?
再过两日,胡宗宪彻底放弃了开战的念头,因为两件事。
第一,本该早就抵达舟山附近的葛浩所率水师至今未见踪影,据闻还在象山一带,不用说……肯定是钱展才捣的鬼。
第二,汪直义子毛海峰孤身一人,小舟上岸,向胡宗宪献上了硝制的徐海首级。
当日,胡宗宪立即传令,派人将汪直老母、妻儿从杭州府接来。
胡宗宪终于放弃了,虽然心不甘情不愿……当然心不甘情不愿,他几乎是被钱渊用种种手段捆住手脚,被逼着下决心招抚汪直……虽然,在上虞大捷之前,他本人也一直赞同招抚汪直,甚至,这是他主动提出的。
年初密谈分工,钱渊在徐海身边埋下伏子,以图剿杀徐海,胡宗宪和汪直早有勾连,招抚汪直,以平倭乱。
虽然期间有种种意外,但计划完美的进行下去,可惜胡宗宪的个人野心,对功名利禄的追求让他和钱渊决裂。
在如此关键的时刻,钱渊如何能容忍胡宗宪坏了大事……说句不好听的,没暗中用些手段把胡宗宪弄下来,已经算是客气了。
当年严嵩、徐阶联手杀张经,罢聂豹,虽然钱渊本人分量比较轻,但如果不要脸和徐阶联手,抹杀胡宗宪并非不可能。
万般无奈之下,胡宗宪不得不选择后退一步,不说其他人,总督府内的幕僚都松了口气,毕竟除了罗龙文之外,其他人如郑若曾、沈明臣、何心隐都和钱渊交好。
但很快,胡宗宪又遇上一个问题。
历史上,胡宗宪亲至镇海,汪直旋即来降,但如今,官军的实力比原时空要强得多,戚继光所部三刻钟击溃徐海的战绩已在半个月内遍传海上。
汪直先提出请胡宗宪登舟山受降……只要脑子没坏,胡宗宪就不会干这种破事,万一被一刀剁了怎么办?
随后汪直提出在双屿港、沥港……,前者是汪直老板许家兄弟设置的草市,后者是汪直自己。
显然,汪直这是有意无意的提出受降的条件……开海禁通商。
胡宗宪长叹一声,转头看向众幕僚,犹豫良久后才挥手道:“开阳公去一趟吧,如今已决意招抚,他也没必要闭门不纳,接下来的事他更不会袖手旁观。”
当日下午,气喘吁吁的郑若曾出现在钱宅,当他看到钱渊的那刻,鼻子都差点被气歪了。
钱渊老神在在的坐在桌边,一只黑猫懒懒的趴在他怀里,手里摸着刚抓来牌,摩挲几下,啪一声拍下,“红中!”
“碰碰胡!”
“来来来,算盘拿来算番!”
“展才!”郑若曾恨道:“一手搅动风云,以至于东南暗流汹涌,展才倒是镇定自若,耍牌嬉戏!”
钱渊转头笑道:“伯鲁兄何来之迟也,他胡汝贞至今才想通吗?“
一桌搓麻的都是钱家护卫,周济是老人,认得郑若曾,起身行礼,拉着彭峰和梁生出去。
“坐镇临海,挥斥方遒,能压得浙直总督俯首低头,展才真是有手段!”郑若曾哼了声,“当年初见,可没见展才有如此锐气。”
“无非在其位谋其政而已。”钱渊挥手示意侍女斟茶,“说他胡汝贞量窄,还真没说错……明前龙井上个月就没了,至今还没送来。”